姜帝略微沉吟,缓步走下玉阶,直至走到秦铭身畔,才缓缓伸出素手将他扶起:“有子如此,秦老将军可以瞑目了。”“恕臣不敬,还请陛下告知。”秦铭拱手道。姜帝秀眉微微蹙起。过了好一会,她才怅然说道:“秦老将军之死,秦家军覆灭,都是朕之过也,是朕对不起你秦氏一族!”什么!姜帝突然的话属实将秦铭惊得不轻,难道秦氏一族埋骨北境,与皇室有关?“当年,朕尚年少,初登大宝,朝堂不稳,所以没能及时派出援兵,这才导致秦家军覆灭疆场。”姜帝道出事实。她又道:“四年前,北蒙联合周边小国,兴兵十万,欲南下犯我姜国疆土,秦老将军统五万秦家军北上御敌,使北蒙损兵折将,不得前进一步,战报传来,朝野皆庆。”“可惜,北蒙不仅是那十万大军,在后方仍有十万铁骑,秦家军这才……”“秦氏一族满门忠烈,是朕对不起秦氏一族,是姜国有负于你们。”姜帝满怀愧疚的说道。秦铭沉默不语。他没想到,秦家军之所以覆灭,父母亲族战死沙场,竟是朝廷未能及时救援。五万对决二十万北蒙大军,那该是多么惨烈的一幕啊!秦铭的心在滴血,他能想到父亲及五万秦家军绝望的场景。大火蔓延,染红半边天。血与焦骨堆积成山。他只恨自己不能守在父亲、母亲身边,还有大哥、二哥……他们看不到胜利希望,只能用残躯稍微阻挡北蒙大军的铁蹄。“这一切,都是朕之过也……”秦铭红了双眼,虽立身在大殿,思绪早已回到四年前的北境战场。直至好久,他才看向满怀愧疚的姜帝,说道:“将士为国捐躯,埋骨他乡,乃本分,陛下不必自责,我想五万秦家军并不会因此心生埋怨。”“朕之所以不愿提及那桩旧事,一者,是不敢面对五万英魂,二者,那一役,是姜国之殇,是朕之恨。而今向卿道出,倒也了了朕的心结。”姜帝平静道。秦铭默然。这个结果,出乎他的意料。他有想过秦家军不可能一直战无不胜,但从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覆灭。但眼下秦铭又能说什么呢,向陛下问罪?秦氏满门忠烈,他断然不会做那样的事。“陛下累了,秦小侯爷若无他事……”御前太监适时说道。“不,启禀陛下,臣还有事要奏!”暂且抛开思绪,秦铭拱手道:“沈将军谎报战果,屠戮南越国数十村,而今南越国兴兵二十万,欲北上征伐,我姜国南疆告急!”秦铭将所获军情如实告知。不料,姜帝却是眸子一冷,喝道:“大胆,岂可诬陷朝廷命官,若南疆告急,朕又岂会不知?”“回陛下,南越陈兵,还未进犯,故而朝廷并未收到军情,但南越不日便会起兵,还请陛下早做准备,勿让北境之殇重演!”姜帝思忖片刻,斥责道:“连朝廷都未收到军情,而你又因何得知?朕知你与沈将军有旧怨,但边疆之事关乎国本,又岂能儿戏?”“沈卿为国血战,屡建奇功,岂可诬陷!朕念你为忠烈之后,此事便不作深究,但罚你十五日不得出府,闭门思过!”秦铭还是坚持道:“陛下,还请三思!”他相信,青云师兄的消息不会假。因此,哪怕是触怒姜帝,他也要上奏。“够了,切莫在提及此事,朕累了,秦卿且退下吧!”姜帝摆了摆手。秦铭张了张嘴,但看到御前太监劝诫的眼神,也只好暂时退下。看到秦铭已然远去,御前太监小声道:“陛下,为何不告诉秦小侯爷实情。”姜帝微微摇了摇头,叹声道:“你该让朕如何告诉他?真相对他来说太过残酷,而今秦老将军已死,五万忠魂埋骨疆场,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吧。”“陛下宽仁。当年,若不是秦彝刚愎自用,不听劝导,也不会导致我姜国五万忠魂惨死北境,那是姜国之殇啊!很难想象,若不是有殷将军力缆狂澜,我姜国恐怕……”“同样的话,朕不希望听到第二次!”“老奴知罪……”定北侯府。“浮伶,牵我绝影马,取我湛金枪来!”“少爷,您这才刚回来,又要去哪里?”“南疆!”云竹阁是父亲所创,青云师兄更是秦铭信赖的兄长,他相信信中提及的军情不会有误。因此,哪怕是违抗皇命,他也要只身赴南疆,将紧急军情告知南疆将领。否则,二十万南越兵若是突然北上,必然会导致南境防线全面崩溃。湛金枪银芒闪烁,秦铭踏风跃到马背:“若陛下相召,就言我已入南疆,待回来自会负荆请罪!”伴随着绝影战马的一声长嘶,秦铭于黑夜中绝尘远去。七日后。“我乃定北侯,有紧急军情求见綰亲王,还请速速通传!”“大胆,何人闯我南疆大营!”一队兵甲出现,将秦铭团团围住,喝道:“你是何人!”“我乃定北侯,求见綰亲王!”“放肆!”一名统领大声斥道:“世人皆知,定北侯已战死北境,哪里来的野小子,竟敢玷污秦老将军的威名,来人,将他拿下!”忽然,一声声马嘶自南疆大营外传来,紧接着一名女将身骑白马赶来,她手持银枪,英姿飒爽,在其身后则跟着一支卫队。“何人闯营!”秦铭见状,跃下马来,拱手道:“我乃定北侯,有紧急军情汇报!”然而,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冷笑。月光下,一点银芒乍现,女将出手,挥枪便刺:“辱我姜国忠烈者,死!”秦铭怎么也不会想到,那名女将会突然动手,间不容发,他只能侧身一闪,而后握住那杆银色长枪,喊道:“南越兴兵二十万,欲犯我姜国疆土!”女将先是一愣。沉思片刻后,仔细打量起马下的男子,随后屏退左右兵甲,冷声道:“随本王入营帐!”